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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繆力同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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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男人,擺明了就是故意的。對話裏有話、弦外之音、發散思維格外有天賦。畢竟是在學莊,況且嚴白特意囑咐男女不同房。盡管是合法夫妻,但越矩之下,總有種偷情的心虛。

不用嚴白匯報,在學的學生都關註了直播號,林喬生已經知道卓裕這一波無心插柳柳成蔭。卓裕原本死活不肯再直播,但林喬生說了句話。

“姜宛繁是我的學生,她叫我一聲老師。你是她丈夫,怎麽能不聽老師的話?除非你不是她丈夫。”

卓裕給繞暈了,怎麽能不當她丈夫呢,刀山火海也得去啊。

晚8點,卓裕上線。

【你的真空西裝呢??快把綠戰袍穿上!】

【我一腳把牛踹開,自己耕完100畝地】

【目測腿長8848米】

卓裕迅速出好線性代數題,被迫營業的不耐表情,“算題!報答案。第一個答對的……”

頁面彈幕狂飄:

【拿到你的第一滴血!】

【哥哥我不會,懲罰我吧!】

【誇阿姨美,阿姨給你買套房。】

“……第一個報出正確答案的,送一把刺繡蒲扇。”卓裕一本正經地說:“答錯的,送《五三天天練》《黃岡密卷》。”

直播間人數漲了兩千。

一個穿真空西裝的帥哥,沈迷講解高等數學,身後還有一個文質彬彬,專註刺繡的嚴白。這種混搭一人傳,讓人十分上頭,傳統與現代相結合的意境十分自然。

這一晚,林喬生的莊園號漲粉三萬。

他直呼姜宛繁這個老公找的好,旺財,吉利。

這話似曾相識,卓裕無意中聽到卓憫敏也說過。她找高僧合算八字,卓裕年柱有財,命理極好,無論做什麽事業,都能順風順水,四時如意。他不願把人往壞裏想,但每每卓憫敏或賣慘,或打感情牌,自以為無人知曉的方式對卓裕施壓時,他很難不多想。

姜宛繁和林喬生談論太專業的東西,卓裕聽不太懂。閱覽藏品時,甚至許多晦澀生僻的字他都不認識。姜宛繁捧著一只長方形木盒出來時,嘴角堆著笑,該是收獲滿滿。

“有靈感了?”卓裕問。

“差不多吧,老師送了一盒他的珍藏寶貝,比賽的時候用的上。”姜宛繁說:“比賽那邊打來電話,後天下午開會。明天沒事,你想不想去附近轉轉?”

卓裕神色平靜,“甘林好像離這不遠。”

“對。那邊有個瀑布峽谷小有名氣,秋天去景色正好。”

姜宛繁從嚴白那借了輛車,其實甘林和霖雀挨得很近,隔著一個山頭。初高中時,姜宛繁也時常來甘林。但時間太久,變化日新月異,她還特意問了嚴白一些更新的攻略。

可到甘霖地界後,她發現,卓裕似乎比她還熟悉。

“往右五百米,第一個紅綠燈再左轉,縣道開個五公裏就到峽谷了。”

姜宛繁腦子飛速運轉,忽然一頓。她猛地看向卓裕,依然認真開車,側顏淡漠,眉宇平得像死湖。

姜宛繁想起那日找到的《辰市日報》。

而甘林,隸屬辰市。

甘林峽谷瀑布的高低落差並不大,雨水季水流湍急,瀑布距程短,但一整面銜接下來,像流動的珠簾,很是好看壯觀。卓裕找了個草坪停車,領著姜宛繁一直往前走。

他雖沈默不語,但氣場低壓。

秋日草黃,落葉雕末,及膝深的野草漸漸枯萎,卓裕每走幾步,都會有意識地將草撥到一邊,空出一條小道方便姜宛繁通過。

穿過灌木草叢,是一片寬闊的敞坪。

經過幾次泥石流,亂石橫生,依稀可辨馬路的模樣。前面,是新修的石墩當護欄,再前進兩米,臨崖陡壁,數百米深山被茂密的大樹遮掩。

“這裏以前也是一條進景區的小道,後來出了事,政府便把它封鎖了。”卓裕站在護欄前,山風吹開他的發,露出飽滿的前額,五官完全展露,眼底游蕩的情緒沈且悶。

他註視山底,目無一物。

姜宛繁站在後面,心懸不定,甚至害怕他會縱身而下。

“老卓在這裏吊著的時候,他肯定酒醒了。”卓裕目光垂落於搖曳的樹尖,又送遠至連綿的群山,“你說,他酒醒的那一瞬,後悔嗎?”

姜宛繁走過去,一根一根撐開他不自覺緊握的拳,然後扣緊手指,拽回他游離的魂魄。卓裕咽了咽喉嚨,低著頭,神色平緩。

“這些年我唯獨不想來這裏,我怕我恨他。”

事發現場帶給他的沖擊太大,卓欽典那麽謹慎的一個人,這又算什麽?嚴於律人,寬以待己嗎?他能說那麽多大道理,有板有眼地談人生,為什麽偏偏在自己的事情上拎不清?

卓裕點燃一根煙,煙嘴朝下,他用兩塊石頭固定住,然後自己也點了根。

千宵淩雲,秋日陽光如溶金,在天高雲闊視野裏,也變得沒有存在感。一支煙的時間,卓裕摁熄煙頭,彎腰揀起一塊石子,將地上的那根埋蓋住。

“就陪你到這了,走了。”

卓裕起身將走時,姜宛繁忽說:“等一下。”

她跑回草叢邊,很快折返,手中多了一束野花。她將野花放在方才蓋煙的石頭上,“希望您記得回家的路。”——偶爾來您孩子的夢裏看看他。

從甘林出發,兩人順便回了一趟霖雀。

姜榮耀和姜弋還互杠著,姜弋走了這麽久,父子倆從沒聯系過。卓裕也有心,錄制了很多姜弋在俱樂部的視頻。

祁霜戴著老花鏡,捧著卓裕的手機看得可起勁,“阿弋變勤快了啊。”

向簡丹念叨:“掃把不好好拿著,當金箍棒呢。哦!這是在訓練嗎?”

“對,我教他滑雪,這是進階的一個動作,叫八字刻滑,立刃小回轉。”卓裕耐心解釋。

“哪個是他啊?”祁霜微瞇眼睛,手機拿近了些。

“媽,這個,這個穿藍色滑雪服的。”向簡丹開心道。

婆媳倆津津有味地討論。

姜宛繁笑著說:“爸,小弋現在滑雪滑得很好了,都可以當助教了。”

沙發上板著臉的姜榮耀哼聲,“好不好跟我沒關系,愛教什麽教什麽去。”

向簡丹可不慣著他這麽沖的態度,陰陽怪氣道:“那你別豎耳朵啊,偷聽算怎麽回事?”

“你你你!誰偷聽了!是你們聲音太大!”

卓裕在樓下陪大人,姜宛繁去樓上房間找充電器。

不多久,祁霜走進來,“怎麽下午就要走啊?”

姜宛繁放下手中東西,迎上去扶著她慢慢坐在椅子上,“明天比賽那邊要開會呢。”

“哦哦,還順利嗎?”祁霜關心問。

“還行吧,估計之後會比較忙,奶奶,我有空就回來看您,您要買什麽,就跟我和卓裕說。”姜宛繁猶豫半晌,欲言又止。

祁霜始終耐心等著,目光平靜包容地看著她。

姜宛繁漸漸定心,問她:“嬸嬸伯伯們,還需要我幫他們賣繡品嗎?”

祁霜嘆了口氣,“沒聽說了。”

“哦。”姜宛繁點點頭,展顏一笑,“沒事,恰好我最近也忙。”

這是親孫女,祁霜從小看她長大的,哪能看不出她在強顏歡笑呢。人的善心與好意,其實是個特別虛浮的東西,當有更好的選擇後,便無人記掛,如煙消散了。

可能是上了年齡,祁霜越來越舍不得離別。這一次,姜宛繁和卓裕走的時候,奶奶左右手各牽一個,送到車邊,老人家忽然就哭了。

邊掉淚邊催著他倆上車,不許他們問,自己背過身偷偷抹眼淚。

姜宛繁難受了一路。

卓裕寬慰道,“等比賽結束,咱們接奶奶來城裏住,天天讓她瞧見。”

這邊。

向簡丹看著老太太依舊沈悶,便主動陪她出去遛遛彎。

“您也別太難過,真舍不得,我和老姜明天就帶您去姜姜那,您想去了,隨時都行。”向簡丹不擅長安慰人,磕磕巴巴說得生硬。

祁霜嘆氣,“行了,我沒事兒,我就是覺得,小年輕都不容易。你看姜姜,一路磕磕碰碰地長大。孫女婿呢,家裏情況那麽覆雜,一定沒少煎熬。但兩人的奔頭勁兒,從來沒頹廢過,多好的孩子啊。”

向簡丹心有戚戚地附和,“兩人有善緣,在一起合適,人都是互相的,所以變得越來越好。”

“這就對了。”祁霜斜睨一眼兒媳,“你就該這樣說好話,多誇誇姜姜。總怪責她跟你不親近,你個當媽的不誇她,怎麽搞得好關系。”

向簡丹撓撓頭,笑得憨。

到了一橋頭,祁霜累了,便坐在石墩上休息。

橋前邊也坐了很多人,閑聊扯談嘰嘰喳喳。

驀地,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。

“聽說小姜去參加比賽了。”

“啊,七奶奶不是說她從來不搞這些的嗎?”

“能賺好多錢的,傻子才不參加吧。”

“嗐,也是為了錢噢。我還為著繡品不給她的事慚愧呢。”

“有什麽好慚愧的,錢多給就賣了。小姜說她不收我們錢,既然不收,怎麽一聽賣給了別人,還挨家挨戶上門勸說咧?”

“你別這麽說,姜姜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
“不止我一個說,張老姐和於桂華都是這麽講的。她在大城市待了這麽多年,有變化也很正常的。”

“她都不收我們錢的。”

“現在網絡可厲害了,作假容易的,隨便報個價格不就得了。”

“你們說什麽呢?!胡說!!”祁霜踉踉蹌蹌地起身,怒火攻心,一著急,竟然滑倒在橋上。幸虧向簡丹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,“媽!當心!”

“七、七奶奶。”議論的人登時露怯。

祁霜拄著拐杖的手直發抖,“你、你們這些嚼舌根的,缺心缺肺的東西,我老姜家的人如果私拿了你們一分錢,我老太婆就活不過明天!”

“你們如今能賣個好價錢了,尾巴翹天了,真把自己當回事了,以為自己就是那博物館裏的老工匠了,一個個的,自命清高,小人得志。要丟人現眼我管不著,但別扯我孫女!”

祁霜拐杖捶地,蒼老的身軀不停顫抖,面容垂老,皺紋橫生,但氣勢如虹,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維護姜宛繁,“我姜姜好心幫你們賣繡品,就是看你們沒收入,看娃娃們可憐,想讓他們有學費好好念書。你們倒是把東西一給,就只管收錢。我姜姜要拍照,要收拾,她圖什麽?她不就圖個互幫互助!咳!咳咳咳!”

老太太氣順不上來,向簡丹一邊安撫她的背,一邊怒斥:“不說別的,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,何必把話說得這麽難聽!我家缺你那幾百塊錢當皇帝嗎?!自己沒眼界沒見識,被人賣了還拍著大腿替人數錢!我呸!我把話放這了,以後鎮上,誰要再說我女兒一個字試試!”

向簡丹一臉高冷,吃人似的眼神掃射一頭橋。嚼舌根的婦人自知沒趣,低著頭,灰溜溜地如鳥獸散。

“雲嫂你站住。”向簡丹叫住其中一個,皮笑肉不笑地說:“你丈夫五年前向我老姜借的錢,是不是也該還了?”

……

祁霜回來就病了。

在一頭橋上摔的那一跤雖然不重,但扭著了腰,整夜睡不好,腰上打了封閉,只有趴著睡才舒坦些。向簡丹沒日沒夜地照料,端茶餵飯按摩,嘴上念叨不停,“您什麽歲數不知道啊,再生氣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,現在好了吧,在這兒遭罪。”

話裏責怨,按摩的手法卻認真嚴謹,祁霜知道,她就是嘴硬心軟。

“哎。”祁霜嘆氣,“我心疼姜姜啊。我甚至想,也許你當初阻攔她學刺繡,是正確的。至少,至少她不會遭這白眼了。”

向簡丹嗤聲,“不學刺繡就遇不到了?哪行哪業都有這破事,您看卓裕,不也一樣的嘛。我懊悔了,想開了,您倒好,還反思起來了。這都什麽事啊。”

祁霜呵呵笑,“哎哎哎,你按輕點。”

“醫生說了,得重點才有效果。”

“噢。那這事兒咱們不跟姜姜說了哦,免得她擔心。”



周四下午,“中華非物質文化遺產全球大賽”正式步入宣傳新階段。此次比賽8個大項,24個小項初賽篩選出240餘名選手。作為傳統工藝項目裏的刺繡,受關註程度相對更高。

宣傳照拍攝這日,聞訊而來的媒體都圍著晏修誠采訪。他面對鏡頭游刃有餘,話術嫻熟,知道什麽樣的狀態更被大眾喜歡。

旁邊的選手目露羨慕,采訪結束後,還有鼓起勇氣上前索要簽名合影的。

直到工作人員召集大家拍照,才漸漸恢覆如常。

最後的集體合影宣傳環節,負責人特意調整位置,讓姜宛繁和晏修誠站在了c位。

孟媛特意打過招呼,一片好心,想讓姜宛繁多露臉。

礙於所有人等著,姜宛繁不得不照做。

隊伍不停調整,上下左右不斷挪動,擁擠時,姜宛繁和晏修誠時不時地碰上。兩人面無表情,全程零交流。

攝影師納悶,“晏老師和小姜,你們兩人要笑一笑呀!”

晏修誠聞言照做,笑得和煦如春風,“你若不想跟我站一起,不必勉強,我去說一聲就是。”

姜宛繁勾了勾唇角,論營業實力也不落下風,“不是我不想,而是,你想跟我站一起。用不著這麽虛偽。”

晏修誠吃了憋,偏偏攝影師看著,笑容也不能消失。

“哢嚓哢嚓——”

“——ok!完美!”

幾日後,比賽推廣及宣傳正式啟動,文案照片一經發出,多家官媒聯合轉發,在弘揚民族傳統文化,樹立文化自信上,相關部門一向給予鼎力支持。

同時,晏修誠工作室也開始鋪天蓋地地買通稿,放出精心設計的寫真、日常、工作花絮。不得不說,他的呼聲是所有選手中最高的。

呂旅發愁,“咱們也不做點什麽嗎?”

小徒弟:“要不也發照片吧!這些東西我們也有呀。”

呂旅搖頭,“可我們沒有賬號,也沒有流量,發了也沒什麽水花。”

小徒弟:“晏修誠還挺帥的,難怪是奪冠熱門。”

“嘿?!”呂旅敲了敲他腦袋,“怎可長別人的志氣,滅自己威風呢!”

嘮嘮嗑,其實姜宛繁並不在意這些。

但,第一天。

她接到謝宥笛的電話:“你有空沒?來一趟imp負一樓。”

姜宛繁不明所以,開車過去的時候還堵了十分鐘。

從地庫坐電梯上樓,出電梯門,已能看到十來米處的商場中央位置,人頭攢動,國風純音樂悠揚起伏。

姜宛繁走過去一看,怔住。

寸土寸金的黃金位置商場,人流量最好的地段,搭了一個t臺,布置得也相當精致豪橫。裝飾點綴的花都是新鮮白玫瑰。

臺上,輪番走秀的人,不是專業模特,不是年輕美女。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自信綻放笑容,她們身上的衣服、旗袍、披肩,頭上的發飾、甚至朱釵,都是“簡胭”做的,出自姜宛繁之手。

謝宥笛的媽媽身材豐腴微胖,但她相當放得開,一邊展示一邊不遺餘力地介紹:“我這件美不美呀?”

觀眾:“美!”

“看這個裙擺的開衩,很能展現女性美喲,都是‘簡胭’定制的,是個非常漂亮非常厲害的老板喲!”

謝宥笛的母親,帶著太太群的老顧客們,自發辦了這場小型時裝秀。

謝太太穩坐b市太太圈第一把交椅,資源利用信手拈來,但,真心最可貴。

姜宛繁楞在原地,心如烈焰熔漿。

這時,謝太太極有激情的一聲吆喝:“我們不僅女裝做得好,男裝也是有的哦,請大家給登場的模特一點掌聲!”

掌聲如潮,拭目以待。

音樂應景變換,悠揚笛聲《鷓鴣飛》

臺上走出的,竟是卓裕和謝宥笛。

謝宥笛穿了件秋冬睡袍,睡袍上是龍鳳圖案,這套定制,姜宛繁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完工。

卓裕依舊是掛空擋的西裝,深藍色底,銀線密織,從衣角斜伸至肩頭,是一朵美輪美奐的暗夜玫瑰。

兩個男人,毫不露怯,也無懼臉面,放開手腳,自信展示。

謝太太發覺自己在主持上也頗有天賦,臨場發揮,越發盡興,“大家不要只看模特,多多替‘簡胭’宣傳喲!”

如織人海裏,歡呼雀躍中,萬事萬物似被屏蔽。

卓裕戴著墨鏡,神色不明,但找到彼此,互相對視時,他嘴角微彎,分明是在笑。姜宛繁周身好像亮起密織的燈盞,讓她的夢想與生命璀璨發光。

卓裕從不詢問,也不做空口承諾,在未知的領域裏,依然繆力同心。既有纏綿溫柔的夫妻之情,也有拔刀相助的風發意氣——

我能與你共度歲月長。

亦能陪你同量天地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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